长久以来,我们总习惯把凤凰英译为 phoenix,把 phoenix 中译为凤凰。这一观念已然成为许多人不假思索的反射动作。例如总部位于香港的凤凰卫视,英译就是 Phoenix Television;美国亚利桑那州的首府 Phoenix (菲尼克斯),传统的中文译名就是 “凤凰城”。
其实,中国凤凰与西方 phoenix 在形象、起源、文化意象和习性上都存在显著差异。中国凤凰是多种动物特征集合的神鸟,象征祥瑞等;西方 phoenix 被视为不死鸟,象征重生等。
在形象上,《山海经》中描述了凤凰的形象:其状如鸡,五彩而文,名曰凤凰。中国凤凰形体为 “鸡头、蛇颈、燕颔,龟背、鱼尾、五彩色,高六尺许”,是集合了多种动物特征于一体的想象性动物,走文雅高贵路线,形体复杂。
西方 phoenix在希腊神话中被描写为鹭,在古典文学中更多以孔雀或老鹰的形象出现,偏于刚猛,根据西方典籍描述的phoenix大约是鹰的两倍大小,有着多彩的翅膀。它的胸部是紫色的,腿部是红色的,从它的颈部悬挂是藏红色鬃毛,它的头部像公鸡的头,有着美妙的声音。
在起源上,中国凤凰有完整的生成体系,《淮南子》中提到了凤凰的生成:“羽嘉生飞龙,飞龙生凤皇,凤皇生鸾鸟,鸾鸟生庶鸟,凡羽者生于庶鸟。”
西方 phoenix据传是每500年出现一次,它会飞到飞到太阳神赫利俄斯的神庙,它携带了一个包含了父亲的蛋,它将蛋埋在赫利俄斯神庙,以便其父亲能够重生。
在习性上,中国凤凰凤凰只会在梧桐树上栖息,成为了一种祥瑞、高洁的象征。
西方 phoenix在感到老年来临时,它会建造一个火葬堆,向太阳神祈求力量和活力的更新,自愿让自己被太阳神烧毁,神奖励这只鸟,允许它在火焰燃烧时恢复到完全年轻和活力的状态。
在文化意向上,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凤凰是古代传说中的百鸟之王,雄为凤,雌为凰,是喜庆、太平、人才、幸福的象征,还常被用于帝后的象征。
西方 phoenix 更强调重生、复活的美好一面,是 “长生不死” 的象征,在西方石棺上经常可以看到其形象,中世纪习惯把它和十字架画在一起。
至于现在一些影视和文学作品中出现的掌控火焰、“浴火重生”,中国凤凰只能遗憾表示,咱真的没这技能啊,那是西方 phoenix干的事。无论在中国古籍还是民间传说,凤凰都没有浴火重生的记载。《山海经》记载:“凤凰,首文曰德,翼文曰义,背文曰礼,膺文曰仁,腹文曰信。是鸟也,饮食自然,自歌自舞,见则天下安宁。”
《抱朴子》中对凤凰的颜色与五行相对应进行了解释:“夫木行为仁,为青。凤头上青,故曰戴仁也。金行为义,为白。凤颈白,故曰缨义也。火行为礼,为赤。凤嘴赤,故曰负礼也。水行为智,为黑,凤胸黑,故曰尚知也。土行为信,为黄。凤足下黄,故曰蹈信也。”
可见,在中国古人眼中,凤凰代表了五行、代表了仁义礼智信五德,而和火,和浴火重生没有关系。
既然中国凤凰与西方 phoenix是完全不同的物种,那又是什么时候两者混为一谈的呢?
《职方外纪》(明代艾儒略编译)中提到:“传闻有鸟,名弗尼思,其寿四五百岁,自觉将终,则聚干香木一堆,立其上。待天甚热,揺尾燃火自焚矣。骨肉遗灰,变成一虫,虫又变为鸟。故天下止有一鸟而已。”
《物理小识》(明代方以智著)中也有类似的记载:“度尔格国鸟,名弗尼思,寿四五百岁,将终,聚香木发火自焚。灰变虫,虫又变鸟。”
可见当时的人,并没有将phoenix和凤凰联系到一起,都是直接用了音译弗尼思(Phoenix)。
最早将“phoenix”翻译成“凤凰”的是苏格兰传教士理雅各博士(1815-1897)。他在香港居住了30多年,并将中国凤凰介绍到西方时使用了Phoenix这个词汇。这在一定程度上为后来两者的混用奠定了基础。英国的《牛津英语词典》在 1898 年的一个分卷中,就以音译的 “fum(凤)” 收录了凤凰,且定义中把中国的凤凰和西方的 Phoenix 做了神话层次的对应。
郭沫若先生写于 1921 年的诗作,将 Phoenix 的能力强行加到凤凰身上,并自创了 “凤凰涅槃” 这一词。以至于在这之后,凤凰的译名就被正式认定为是 “Phoenix”。
近年来,影视作品和网络玄幻小说的大火,其中多次使用“凤凰涅槃”的典故,更让凤凰能浴火重生一说深入人心,将中国凤凰与西方 phoenix彻底融为一体。
在以前,由于种种原因,我国的文化自信并不是特别高。本是属于我国特有的文化元素,却在翻译时采用了他国的词汇。比如把中国的龙翻译成 dragon。而随着时代的发展,人们越来越意识到我国文化的独特性和重要性,开始反思这种翻译方式。
如今,越来越多的人认识到中国凤凰和西方 phoenix 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生物,应该加以区分。中国凤凰的英译也应该调整为 “FengHuang”,以体现我国的文化自信和文化独特性。这是对我国文化的正确认知和尊重。只有当我们正确认识和区分不同文化中的元素,才能更好地弘扬和保护我国的传统文化,避免文化的混淆和误解。